辛丑
臘月 参照物
清晨以平衡板开始。开着喜欢的歌曲,盯着喜欢的图案,这是每日的聚神训练。
通常站一首祈请颂的时间,七八分钟,之间会计时,越站越有劲。今天没有计时,空脚站上去,大概有五六分钟,中间没过多久,开始觉得无聊,可能因为没有计时吧,没有参照物,似乎看不到头,或者没有激励源。
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,我们的成就,其实不太重要,重要的是,在这个漫长的途中,能感到一些真实存在的,以此有激励。
葭月 我们和解吧
一些倡议/理论/表说,都是具有时代性的,并且是跟当时时势相反的。譬如说,毕加索不相信追求派系,那大概是当时派系追求过于盛行。现在国内提倡养育孩子不能靠打,那是因为我们都是被打大的。
入梦前浮现的片段,小时候家里人去看电影,我自己在家睡觉,睡梦中其实听到他们在聊这件事情的,就一直等着发生。等到屋里安静下来,那时可能是一觉醒来,我喊阿婆,没有反应。心里并不害怕,也知道大家看电影去了,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要喊阿婆,长久地得不到回应,自己喊急了,爬起床站在门后,拿着热水壶,心里想着,如果有坏人来,我就把他烫死。这段是我一直清晰记得的记忆。
场景中,看到的是,我把其中一个水壶打破了,不知道是故意地还是无意地,看着一地的碎片和热水,我哭得更凶了。在这里,我看到了他,在浴室因为一件小事喊我,因为得不到回应,他开始摔东西,然后后悔,哭得更凶,我上去的时候会把他大训一顿,这样的小事都不能自己处理,为什么那样小的事情都要来损耗我。
自己心里的那个孩子,也没有得到安慰。我们可以和解了。
阳月 进城
在徐汇区,老上海的弄里。四小时卡车穿行后,逐渐看见特斯拉频繁的影子。这是第一次住弄里,十多平米住处拿着放大镜看报纸的大爷,月圆夜下屋顶上抱团取暖的猫咪,骑着共享单车讲着流利英文的年轻人,街道角落能买到许多熟悉物品的小店,出门捎个行车后下午茶,从波本到布里,装了一袋。太久没有遇见这种一家小店能满足大多熟悉物品需求了,偏远的山区,靠网购满足所有物质欲,原来还是稍有区别的,即使在店里比网购多付了一些钱,还是开心。十多分钟的步行,经过无数小店,各种店,看下班族是我的最爱之一,有近亲感。
街边的煎饺,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。一路上许多大众小馆,几元的馄饨到十元十二元的面和饭。弄里出来,绿色头发,穿着轻奢拖鞋,绒睡衣,遛着卷毛狗回家的女子。
白绒毛外套穿过邻居台阶化着浓妆的女子,高跟鞋的声音听出这是加快步伐回家的声音。卸下一日的装备那阵轻负感即将到来。头尖脸宽的邻居,走到自家台阶上,黑暗中从花盆旁的小罐子摸出钥匙,打开门,放回去。每晚在这两根烟之间,能看到许多这样的生活影子。
逛相机市场,出来后发现已经天黑。镜头握在手上的感觉,亲手试镜头,是山区生活的巨大缺失之一。相机店外的新疆馆子,大大的厅堂光滑的地板,下午三四点,坐满了人,都是异族面孔,说着他们自己的语言。
市区的宠物市场,许多的蜥蜴和角蛙,这是城市现今热门的宠物,不占太大空间,不需要太多关照,没有太多互动(没有认认意识,也不会因为你的缺席而崩溃)。
偶遇的老街区。烧着水的阿姨跟坐在门口的邻居聊天。衣杆上晾着牌子衬衫。补了又补的外墙,有着无可模仿的岁月美。跟梦幻场外滩只有一条马路之隔。
这里依然满满的人间烟火,大概一座城,它原有的习惯根深蒂固时,没那么容易被新来的方式颠覆吧。这座老城,有自己根深蒂固的地方,即使新进了许多元素,原有的东西,没有被改得面目全非。虽然暂时无法想象这种蜗居生活,还是对一座老城,一种深根的形式,感到触动。
苔月 阿公
小时候很怕阿公,他是家里身材最高嗓门最大的,觉得他可以一巴掌就把你打飞 - 虽然他从来没打过我,或者任何人。舅妈也说,嫁入家门之前,如果在农场里看见阿公,她会走另一条路,他携带着一种威慑感,领导风。
少年时,阿公成了我心灵的依靠,所有成长中感到的不被理解,在他那里似乎被全然接纳。他是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。
有一年,阿公跟婆婆得以共处几天,用各自的语言,手势,讲各自的故事。后来,当过兵的阿公成了婆婆笔下为毛祖扛枪的武士,以及射日箭的先祖。无病无痛安详。相信生活的真枪活箭,已将你带到另一个层次。Till next life.
仪式上,阿公躺在那,感觉身体小了。我在他头前站了许久。阿姨哭得泣不成声的。法事上的母鸡,很安静,似乎被催眠。还是想象不了,阿公走了,干净利索地,感觉似乎他只是去了远行,会好久不见。
葬礼后的一天,给阿婆买了随身音响,卡片里存了佛颂,六字真言,大悲咒,心经,金刚经,往生咒。吟诵的节奏中,她双眼已合上,日前的紧绷开始放松下来,左手在床边打拍子。
有一个直觉,阿公摔倒后,他看到自己趴下的身体,想过回去,然后觉得,免得麻烦,然后一直在旁观着。决定快速干净地离开。
三日后,阿婆搬回了旧屋,带着所有家当。她说回去住一阵子,以前用过的大秤砣都带上,感觉她想永远离开那个房子。
萤月 花鸟
几个月前的一天,一只虎皮鹦鹉飞到院子里,我养笼子里,两天后死了。也许飞来时撞到了窗户。可是心里从此有了养虎皮鹦鹉的想法。
然后一天,真的养了两只虎皮鹦鹉,一周后,其中一只飞走了。
这是我的故事。可是是不是也有另一个人的故事,他/她的虎皮鹦鹉飞走了,几个月后,一只鹦鹉飞进他/她的家。他的一失也是一得的起因。
动手拼鸟笼,傍晚时还在继续,闻到月亮的气息。没有上下班的日子,也许久没有闻着月亮劳作,心醉了。晚饭后还想继续,最后一波是凌晨后,才决定留着明天完成。此刻居然激动到失眠。
花了两天,建好一个鸟笼。半平米宽,两米高的笼子,插到土地里,把风铃花和常青藤枝条塞进去。它俩从此可以在里面飞了,自己无比兴奋。夜里再爬起床,翻出一件从未穿知道以后不会再穿的衣服,做了一个悬挂式保暖鸟窝。第三天,屋顶也搭好了,期待一场暴雨。
鸟笼顶从此成了猫咪午睡的地方,上面趴着一个狩猎者,鸟笼里飞着一对无惧者。这大概是良好关系之一吧,近在咫尺,每日期待,又不造成互相伤害。
鱼少了几条,都是最早养的一批,也许个多月没有特意去看它们了,剩下的都是后孵的小鱼。网上科普,孔雀鱼生命是两年,原来年限到了。
村里阿姨主锄下,荒废了两年,以前是鸡窝现在是高草蛇窝的后院角落半日被清理出来,树栽下,菜园的野草也清了大半,满满两大堆。进园子又有了清新感。
学着教程上将月季枝插在土豆上,放花盆里,待繁殖。选了一颗老鼠啃剩的土豆,剪了健康的月季枝,两个月过去了,月季没活成,土豆发芽了。
瓜月 盛果之季,也有荒凉岁月
生活活跃,经历丰富的人,带起了重出江湖的欲望,似乎看到,我的天堂其实是井底。
十多年前江湖见过的貌美有才的法国小伙子,那时他刚辞职,开始独立创作生涯,翻译为兼职。今日在四季集市酒吧遇见,他准备开始DJ,带着沧桑,发福的面孔。低沉的音乐,美丽荒凉。
有一些,在他人眼里根本走不通的路,在自己眼里却像明了的大道,只差越不过的一小关。哪些是执着,哪些是见解。
今天被问道,儿子的特殊,是不是其实让你有难过的。我一时不理解这个问题,怎样想,似乎听懂可是还是不理解。晚上躺下时忽然想到,一段正在进行的关系,其实是处于四维空间的,而那个问题,是属于三维的。这大概是我当时对问题无法理解之处吧。那么,一段暂逝的关系,是二维的吗?
荷月 告别 Orca
十月龄,纠结了三个月的决定。房东被咬到的脚跟,破了点皮。他说,小时候我喂过你那么久,你都不记得我喇。
去医院的路上,没有带笼子,拴着狗绳,它踩着我的腿,看窗外。一直到上桌,它都是镇定无畏的。
一个生命离开躯壳的时候,肌肉完全放松,像开了阀门,屎尿会流出。
针下去时,它平时瞪着的眼睛,忽然有了平和的眼神。将它抱到纸箱里,身体意外地软耷耷,从来没有触碰过那么软耷的物体。这就是死亡。
三月龄
昨日领回来一只小狗,黑白色,跟桂桂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。取名 Orca (食人鲸). 三月龄,脸是黑色带白条,一窝里最安静的小狗,其他小狗欺负他是会反抗。到家时桂桂和Bakso都躲着它,Bakso尾巴耸起大一圈,一直呆在树上;桂桂直接躲回床底的窝。到今天上午,已经会回应自己的名字,楼下喊Orca,它蹭蹭地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跳下来。
五月龄
第一次带Orca上山,半路发现只剩桂桂。朋友发信息说在法真看见了Orca,跟着她下山,原路返回,到了村口看见大狗它不敢走了,她也不敢碰它。我沿原路返回时,村口没看见它,走到村子广场发现它正坐在的老树旁,老树外面是一辆摩托车,给它形成一个避风港,安静耐心地蹲坐在那,有点像等妈妈来接放学的孩子,看见我之后,开始发出哼哼的喋娇声。
六月龄
绝育后的Orca,麻药散掉之前,很放松,眼神也不是紧绷的。麻药散去,警惕性马上恢复。兽医说,一醒来,就想咬人。
我们来聊聊生命中可承受之轻;那些不可承受的,留给时间